2010-02-23

懷舊:朋友,好去好回。

最近寫文,翻看三年前的Blog,發現不少相熟的同事都已經離開了。有些在香港,有些在他鄉。當年在Blog上的影像,都是跟他們首次搭檔的記錄。這才猛然發現,這些日子被facebook荼毒太深,一浪浪的更新,一浪浪的遺忘。原來,Blog的記錄方式,遠比Facebook那種快閃式高潮來得可貴。

四姐,好去好回。


元洲街:消失的街道.逝去的生活 2007/07


數十年來,統治着深水埗元州街居民生活模式的,不是封閉的商場或倒模式連鎖店,而是街舖店主和唐樓居民的親切耳語。你送我茶葉蛋,我贈你香橙;你來舖裏坐坐,我到樓上聊聊,厚厚的日曆換了又換,外面世界在變,這裏人情如昔。

直至2004年,房協公布「深水埗K20-23」4項重建項目,街名和溫厚人情全變成政府檔案的冰冷數字,百年歷史的醬醋舖被質問「你無非要錢,開個價啦」;天台屋老住客被警告「唔搬就拉你坐監」;凝聚三代心血的老茶莊突然變成「霸佔官地」,老店主當場嚇暈。

淚珠凝成動力,街坊成立關注組互相照應,漸漸發現埋在自己家園的故事竟是如此吸引,大家雖是重建法例的受害者,可世上還有公義與「居民權益」。「我們或許會被犧牲,但經驗可以幫助更多人捍衛自己喜愛的生活方式和歷史價值。」於是,他們從自卑走向自豪。



















劉成和醬園
太子: 我亞公果代己開始做醬園,有104年歷史,我哋專做酒、醋、醬料……生意好好。個個都叫我太子,我係第三代傳人。我D客人個個都慕名而來。重建搞到我地無得做,有日我忍唔住畫咗一個破碎的心寫住「Broken Hearted」貼喺門口公告天下。後來太多我哋d報紙訪問要貼,就遮鬼住個Broken Heart嘞!







石叔: 我叫石叔,喺度做咗幾十年,我專門負責睇舖同包裝嘅,我貼喺玻璃樽上嘅招紙無人夠我貼得直架!我地D包裝好遷就到舊區嘅居民,兩蚊就有一包豆鼓,紥條橡筋搞掂。幾樽醋用尼龍繩幾下手勢就紮得好實,唔駛用膠袋都得。老街坊搬走咗都日日返嚟坐喺我哋酒酲上張長櫈度傾計,拆樓後,就無咗呢班朋友囉!



周叔: 我叫周叔,喺度做咗幾十年。睇住太子出世,我專門負責煑醬料,呢度D 面鼓醬全部係我用大銅鑊煑嘅,每次煮一百斤,一陣就賣晒嘞。我同太子老豆當年仲一齊研究點整D醋先好味,改良再改良。我以前賣涼果就最開心,可以趁D工廠女仔嚟買飯後涼果時約佢哋去荔園或者游早水。我果時好靚仔,好易搭訕啫!







哨牙林膠輪公司
我老豆叫哨牙林,佢由1969年就喺呢個舖做車呔生意架嘞!係呢行嘅老前輩,左鄰右里都識得佢。我哋喺度嘅時候,元州邨都未有。佢開舖果時諗唔到舖名,佢一班好朋友推薦佢就叫間舖做哨牙林膠輪啦,信譽保証吖嘛!



我小學五年級開始就同我家姐喺度幫手,我果時去游水唔駛用水泡架,用車軚入面黑色果D內喉就得架嘞!我大個咗之後,因為打電話訂貨,聽到個文員女仔把聲好聽又温柔,一聽就知好女仔啦!於是我就成日打電話訂貨,同佢足足傾咗成年電話至見面,最後仲娶咗佢做老婆添,真係千里姻緣一線牽!果一年,佢公司多咗好多生意架!而家我同仔女同老豆三代同堂,唔知幾開心!

諗返以前,我哋一路生活得好好哋,水災股災沙士都捱得過,估唔到比政府重建一手摧毀我哋咁多年嘅根基,對我地一家好大打擊。



蔬菜水果店
蔬菜水果店係我間舖個名,係我改嘅,喺呢個小小靠牆舖賣蔬菜水果,養活我同個仔,仲有八十年幾歲嘅阿媽。樓上同附近好多街坊嚟買我D菜,梗係啦!仲平過菜欄噃!嘩!果陣時我哋幾好呀!我攞好多菜返黎賣,一陣就賣晒嘞!以前喺呢個舖過嘅日子真係好開心,得閒仲可以同個仔同阿媽去飲茶添!



我賣果D散裝米好服務到D街坊架!如果唔係,樓上板間房D寡佬呀、天台D阿婆呀、D性生活工作者呀,邊有咁方便呀?成包米喺超市托返嚟D阿婆又唔夠力,無錢都可以買住少少先吖嘛!好少煑飯嘅買一大包米返去「藕」爛咩!我最近同政府D人見面,我問個經理:臘腸好唔好食呀?佢慒水水答:好食。我大聲鬧:好食呀呢!我成個雪櫃乜都無,淨係擺滿臘腸!點解呀?因為我俾你哋趕走晒D客,又迫我走,無錢開飯,搞全家日日食臘腸蒸飯呀!



新忠花店
我爸爸做花牌幾十年嘞,我自細就睇住佢做花牌。我廿幾歲正式跟阿爸學藝,佢手字真係寫得好靚。佢已經過咗身,我留住一大叠舊「圓包」,上面全部都係佢寫落嘅字。以前我有咩唔明,就可以問佢。宜家佢走咗,我唯有臨摹佢D字練習,漸漸領悟到點樣寫好D字。

我由製作花牌到寫字,到爬上竹棚砌花牌,都一手一腳做,多數嘅物料都可以循環再用,好環保!上竹棚後,係組件式砌積木咁砌上去嘅,隨客人喜好配搭唔同組件。我哋最長嘅組件十一呎,由閣樓搬落樓梯唔可以轉彎,樓梯一定要直上直落,好難揾舖,我自己都做咗廿幾年,無得做落去好唔捨得,唔知點算。



數年前,元州邨重建時,都有好多被遺棄嘅貓,我唔忍心見佢哋無人理,見一隻收養一隻。養番健康D就送比愛貓嘅街坊同朋友,等D小生命延續落去,唔好因為重建而失去安身之所,點知D貓宜家又要面對重建。



蘇記茶莊
我老爺以前喺潮洲做茶葉,又係中醫。我先生同我五十幾年前就係呢度開始做茶莊。我先生好勤力,又老實,我哋生意一路都做得好好。後來個仔大咗,佢讀書成績唔錯,本來考到海關,但係老豆都係想佢喺茶莊度幫手,我個仔好聽老豆話嘅﹐就接手做落去。我地以前日日一家人喺間舖過日子,好開心。我哋唔係求發達或者乜野,只求平平安安就滿足嘞,我先生早兩年過咗身,我同個仔要為咗佢好好守住呢間舖。



如果各位要買靚茶葉呢,唔應該只係問價錢,而係要問D茶葉嘅來源地,茶葉要地道先至好,即係要生長喺啱佢嘅氣候同土壤先至靚嘅。所以你睇我身後果D木箱,就見到晒我D茶葉由邊度嚟,識睇嘅人就知係地道嘅。我哋做咗咁多年,同D茶園建立咗交情,人哋每季先會留番果一年D靚茶葉比我哋。

我哋潮洲人好重視飲茶嘅,好講究,飲咗茶身體好,皮膚靚。我哋一壼功夫茶,一煲潮洲粥,食隻茶葉蛋就夠架嘞,健康又唔花錢。



朱記報紙檔
我阿爺四十幾年前就買咗呢個樓梯口賣報紙。果時樓上D街坊見有人幫手睇門口,都好歡迎佢,傳比我阿爸之後再傳到落嚟我哋幾兄妹。

為咗用盡梯口果少少位,我阿哥花咗好多心思整D架將D雜誌掛喺兩邊牆上。每次收檔都要執兩個鐘。後來索性開24小時唔收檔。我哋輪流分幾更看住。例如我收工就返去煑飯,自己食左就到舖頭,輪到阿哥阿妹分別返去食飯。我地好耐未試過同枱食飯嘞,不過為咗個檔口都值得嘅!



我加入咗街坊義工隊,跟重建嘅事之後,就成日俾食環署找麻煩,四十幾年嚟都未試過嘅。有次要封我哋個檔同拉我阿哥上差館,估唔到幾十個街坊熟客會企晒喺我個檔唔肯走,話要抬就抬咗佢[哋先。我真係好感激佢地幫忙。最後我哋企咗幾個鐘,食環署唯有收隊走人。



富貴城遊戲機
我46歲,入行卄幾年,喺呢區都有十一年嘞。我以前喺紅磡、大角咀都做過,不過治安最好都係深水埗。我靠呢個舖養活一家五口,重建令我無咗個娛樂牌照,我都唔知以後點算。



我呢度一蚊打兩舖機,平過大陸。最近好興打Spike Out,D客唔夠四個人,就會指明要我落場戥腳。呢個Game可以比四個人合作打大佬,一關過完升另一關,要好團結至得,我夠晒落力,所以好受D客歡迎。我d戰友除咗佢哋,仲有我班街坊,我哋合力應付政府,咪好似打機咁囉,一關過咗下一關仲難打,唔齊心點得?
因為重建呢件事,我識到一班好朋友,唔止識咁簡單,仲要係好熟果隻。我D好朋友有周綺薇啦、李瑞強啦、馮錦新啦、仲有朱小姐、黃生、林伯、雷伯佢哋。我希望大家共同進退打爆機,搞得掂以後嘅生活。



新聯機器廠
我哋呢行係做塑膠機器加工嘅,30年前,我同兩個師弟開咗呢間舖。我兩個師弟好尊重我,咁多年嚟都比我話晒事。我哋呢個舖,養得起三家人,生意好好,我哋咁多年都無試過為間舖或者錢銀鬧過交,真係好難得!幾十年嚟,我哋同d伙記、客人都從來唔鬧交嘅。過時過節我哋三家人都會同埋D伙記一齊出去食飯,好熱鬧架!

重建搞到我哋無得做落去,真係好唔捨得。D街坊集合起嚟我好支持,無地方開會,我比埋鎖匙佢哋自出自入。我咁無所謂嘅人,政府都迫到我今次一定要企硬!我哋要求已經低無可低,佢都出律師信恐嚇我哋!今次我哋一定唔會再讓步!



大眾膠輪
我呢間車房叫大眾膠輪,喺呢頭做咗33年,個個都識得我嘞,連以前洗衣舖嘅招牌都唔駛換啦!我老豆都做呢行,退咗休日日落嚟坐吓,佢話坐喺條街度,有好多嘢睇喎。我好鍾意自己間舖,租又平,位置又好。我放喺舖賣果架老爺車MG係我花咗好多心機先整番好嘅。架黃色開蓬MINI呢,仲比我個女結婚時做花車添!真係幾型呀!做呢行係我嘅志向。



我喺度養過兩隻走地雞,隻雞乸會每日生兩隻蛋,我都會留番比我老婆食。佢哋仲識過馬路。我細佬用塗改液幫隻黑色沙皮狗畫左條白色Nike眉,佢好鍾意自己去行街,有個客話喺旺角見過佢,一睇條眉就認得。我仲養過貓頭鷹同穿山甲,隻貓就自己走嚟嘅。我最鍾意就梗係識講好多嘢果隻鸚鵡啦!佢見到我老婆會講:靚女,去街呀?每朝開舖,就會有好多老人家、細路仔圍住同佢傾計,仲帶埋D糖果呀餅乾呀餵佢食。

Nikon D70s
Tokina 12-24mm F4
http://www.flickr.com/photos/mansonkin/sets/72157602122933053/




知多一點:
深水埗k20-23重建區媒體報導深水埗重建:請還我公民知權深水埗重建之文化無聲消逝

2010-02-17

懷舊:朋友,歸期何定?


最近寫文,翻看三年前的Blog,發現不少相熟的同事都已經離開了。有些在香港,有些在他鄉。原來當年在Blog上的影像,都是跟他們首次搭檔的記錄。時間是不是過得快?不如說我們已經忘記了時間。今晚,不如我們懷緬一下吧。

淫淫明,歸期何定?


住板間房那幾年
20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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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年春天,老邁的天安門前醞釀青春的躁動,我來不及懂事就糊裡糊塗離開了故鄉。我永遠記得。殘舊的機場後候機室,發黃的落地玻璃,遍地剛熄和未熄的煙頭,還有那幾個可見但不可觸摸的至親。沒多久,我從翡翠台看到中央台不可能看到的畫面。那是咱國家驚變的一年,也是一個小孩子翻天覆地的春夏之交,我就這樣住進了板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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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土瓜灣到九龍城,從北帝街到譚公道,從太子到荃灣,從新填地街到德士古道,還有一些說不出名字的街道,我已經忘記搬過過少次家了。從來沒有搬運公司,沒有紙箱,我的紅色塑料浴盆裡裝滿了舊衣服,放上一輛借來的手推車,有時是從一棟樓搬過下一棟樓,有時候是搬到下一條街。剛在這邊住下來,又要到那邊找房子。所以房間裡的擺設永遠是最簡陋的,一來無錢,二來無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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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耐是必須的,而且一定會習慣過來。從鄉下三層大屋到百呎斗室,就是咱這代新移民的共同回憶。那次有機會重返滿屋木板之間,搭檔說他童年幸福,從來沒入過板間房,半夜四點睡不著。這就是香港出生的這代移民和本地人的成長落差。我不曉得研究兩者的成長有甚麼不同,反正我們的童年都是挺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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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得錢,自然無憂慮。吃飽了就睡,反正多麼富有,床只能睡一張,筷子只能吃一對。鄰居有的是小孩,也不愁沒人玩。我還記得他們的名字,他們的學校。只是一搬家,大家就失去聯繫了。我相信這十多年來,我們某天曾經在街上擦肩而過,只是大家都認不出對方了。這也好,在大家的記憶中,對方的容貌永遠那麼稚氣,只有腦袋裡的青春不會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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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間房最大的特色就是沒有私隱,天花板總是相通透風,隔壁的小孩偷錢被打得死去活來,爬上上格床就看得一清二楚。偶爾對方抬起頭,尷尬的眼神接觸過後,急忙縮下,想起自己也幹過那種事,真是膽戰心驚。記得住荃灣德士古道時,爬上床尾,總是見到那個哥哥在讀書。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讀書,他沒有椅子,就坐在床上。後來媽媽說他會考得了十A,報導說他是個天才,可我最清楚鋼鐵是怎樣練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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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板間房的地方就有包租公,也就肯定有催租。手法都是一樣的,用紙條寫滿紅字,刺眼的顏色提醒你事情的嚴重性,也讓你更容易看到。兩三天沒反應就貼到你門口,還不給錢就要敲門了。可我遇到的包租公識字比較多,字條很少寫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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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一些年齡相近的朋友同事談起童年的住處,發現有不少人也是在木屋或者板間房長大的,我們的父母捱了好幾年,都突然說可以上樓了。記得上樓後,我的童年也就結束了,在公屋渡過了青春期。那次偶然的機會,才發現上樓不是必然,有很多人因種種原因住上一輩子。有些人的說自己沒資格,有些人卻說:我活得很好。就像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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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kon D70S
Tokina 12-24mm F4

2010-02-14

New Year's Day:獻給黃皮膚的受難者們





惟其義盡,所以仁至。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
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這是一首偉大得足以配得起你們的贊歌。


U2《New Year's Day》
All is quiet on New Year's Day
A world in white gets underway
I want to be with you
Be with you night and day
Nothing changes on New Year's Day
On New Year's Day

I will be with you again
I will be with you again

Under a blood red sky
A crowd has gathered in black and white
Arms entwined, the chosen few
The newspapers says, says
Say it's true it's true...
And we can break through
Though torn in two
We can be one

I...I will begin again
I...I will begin again

Oh...
Maybe the time is right
Oh...maybe tonight...

I will be with you again
I will be with you again

And so we're told this is the golden age
And gold is the reason for the wars we wage
Though I want to be with you
Be with you night and day
Nothing changes
On New Year's Day
On New Year's Day















二十年前......



二十年後......

2010-02-06

新聞攝影:闇黑之獠


哨牙聰:闇黑之獠b


短短一周內,兩宗爆炸性新聞。隨著馬頭圍道45J唐樓在物理上大崩塌,哨牙聰亦在法理上大崩敗,兩者的新聞相片輪流統治著報紙的頭版。兩宗新聞首日的頭版相片是迥然不同的風格,塌樓是寫實主義的,直接全面地記錄了每一個細節;哨牙佬被捕則是近似表現主義風格,用人物的局部特徵(哨牙)與表情(笑)隱喻這宗爭產新聞的內涵。這種相片不常見報,因它往往將新聞內涵隱藏在背後,不是直接的顯現。所以,必須佩服編輯有足夠的膽量和選圖視野。

套用句新聞界的俗話,哨牙聰被捕那晚,「全世界嘅人都撲晒落去」。目標只有一輛客貨車,車上只有兩三扇沒有拉上窗簾的窗,但它們瞬間被攝影鏡頭塞滿。千鈞一髮間,有幾名攝影師發現另一扇窗的窗簾露出一條2吋空隙,隱隱見到一個見報無數次的光頭。再套用句俗話:化了灰也認得!幾個攝影師撲上去,噼里啪啦猛打閃燈。幾秒,車走,人未散,大家都在低頭回看相機那個瞬間到底捕捉了甚麼?

正當大家猜想陳振聰被捕的神情是怎樣,報館圖片編輯收到同事傳回來的相片卻只有一副哨牙。但這幅哨牙見報後,我認識朋友都說是對這個哨牙佬的最佳詮釋。


HONGKONG/PHOTOS


閃燈下,相片的周邊的調子是暗灰的,中間夾縫更是漆黑,唯獨那排牙和鼻子明亮可見。有人覺得那是一副闇黑的獠牙,將人世間抽象難喻的貪、愛、嗔、癡具體表露無遺,心緒不寧;有人說,那個笑容證明人物在逆境下還笑得出,是風水佬知天命的職業性樂觀,或許他想起學風水時,第一門課就是“天地有正氣”;有人說從他鼻子上面油汗珠可見他其實很緊張,只是小甜甜在生時,袋了20億,笑到面皮僵死,也就再也不懂哭了;也有人從女性主義角度批判紅塵俗世對「爭產案」的審判過於偏頗:「直至一天,當有錢女包養情人跟有錢佬玩女人一樣正常,男女才平等一點。」

表現主義作品的意象猶如想象的衝擊波,讀者反應就是其相片內涵的一部分,所以,這張相片邀請讀者來參與解讀的,不是編輯單方面塞給讀者吞下肚的。這張獠牙,讓新聞攝影再一次證明,一張圖片可以勝過千言萬語。

這張相片有點像當年路透社攝影師葉英傑拍的陳冠希道歉記者會,都是闇黑系新聞攝影的傑作。但葉英傑那張闇黑之瞳的意義未定性更多,作者在文本中“死”得比較徹底,讀者想象空間更闊。闇黑之獠意象則比較集中,主觀批判性比較強,看客覺得爽,是因為邪惡的氛圍和大家的道德想象水乳交融,甚至可能有人已經升華到高潮。但其實2個畫面都是瞬間的火花,可一不可在。客觀來說,獠比瞳更需要運氣。可惜的是,那張獠牙相片起碼可以再放大四倍,才能完全釋放它的內容。丟失了鼻上的面油汗珠,也就丟失了氣氛細節,壓縮了留白,也就壓縮了張力的呈現。